【静临】猎杀
“地上的那家伙是谁啊，居然敢只身一人走在街上，真是不要命了。”
“啊呀，你不知道他吗？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情报屋——折原临也啊。”
“情报屋？那是文职吧。那么瘦弱的样子，如果碰到怪物会被一脚踩死的……就连猎人有时也要集体行动，不管怎么说我都无法理解他现在的行为。”
“真是的，你好歹也了解一下时事吧。那家伙不久前才被组长亲自判定为A级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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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万物，一旦达到顶峰时期，之后再迎来的必然是不断的衰败。这个时代，城市已经被高科技覆盖，街道上满是机械的痕迹，高楼直插云中，像一座座象牙塔。曾经每个人都欢欣地幻想着时代会越变越好，却不知自己早已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之石上，一旦坠落便只能看见无底深渊。
怪物出现的那天，是一如既往的多云天气。不知多久没有看见过直射大地的阳光了，而人们也早已习惯生活在阴翳之中。当那形似巨人观一般浑身肿胀、皮肤布满乌青血管的丑陋庞大怪物摇晃着出现在街上的瞬间，习惯了科技日新月异而带来的刺激感的人们甚至只以为是科学家们做出的拟态全息投影，因而无人躲避，甚至脸上洋溢着惊喜的微笑，看着怪物一步步接近。
直到第一个人被怪物拍裂，喷射出的血液和脑浆溅到路人身上时，人们才恍然发觉，这一切都不是玩笑。
事态比所有人想的都要严重，怪物成群涌来，笨重的机械武器无法与之为敌，军队的镇压一次又一次失败，人类被迫退居地底，像穴居生物一样蜗居在紧急建造出的地下之城。然而每个时代都不缺英雄。如果机械无用，那么就靠灵活的人类躯体与之作战——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新的职业出现了。那就是“猎人”。
猎人自发形成了组织，经过考核注册为猎人的人可以在地上拥有居所，不必和众人挤在潮湿拥挤的地下城，而相对的，每个猎人都时时面对着死亡的威胁。
从来以“贩卖情报”营生的折原临也，在这种现状之下更是受到众猎人的追捧。他的情报从未出错，详细又精确，除去情报屋本人性格恶劣以及价格略高昂这两个缺点，他几乎可以被赞誉为“全知全能之神”。他在城市多地都有自己的房产，且不知为何对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怪物没有丝毫畏惧之心，因此直到普通人全体撤离之后也仍然逗留地面之上。
猎人组织的组长带着三两个A级猎人找上门来，对那悠闲的坐在旋转座椅上喝咖啡的情报屋冷声道：“折原先生，在情报方面您的确帮了我们很多。但您并不是猎人，按理来说没法享受在地上生活的权利，大家也会觉得不公平，希望您配合。”
折原眯着眼啜饮一口凉了之后更添苦意的咖啡，斜眼瞥了那人高马大的几人一眼，只是轻轻放下马克杯，面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你们求我的时候低眉顺眼的样子我可还没忘。既然都说我在情报方面帮了很多忙了，怎么不能把我和你们归为一类？组长，过河拆桥会遭报应的，更何况你们还没过河呢。”
组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他早知道这情报屋能言善道牙尖嘴利，自己又自认理亏，实在是难以与他争辩。只是……不得不……
“哎，没有胜算的仗也要硬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啊，该不会……是觊觎我这几处房产吧？自己人的奖励已经难以调度了，更不能让我这个外人混得如鱼得水？”
竟被他猜中了。组长不由自主擦了一把满头冷汗，讪笑道：“折原先生说笑了，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全问题，毕竟我们可是长期盟友……您这么瘦弱，如何抵挡得住怪物呢，万一出了意外……”
他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同伴倒吸冷气的嘶声。眼前座位上早已空荡无人，只有旋转座椅孤零零地缓慢转动。他动作僵硬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同伴脸上掩饰不住的讶异和惊恐，以及横在他颈动脉旁的闪着寒光的利刃。方才被形容“瘦弱”的折原边笑得见牙不见眼边从那大汉身后探出头来，手指带着刀刃上下晃动仿佛在游戏一般。
“怎么样，”他听见折原的声音带着笑，却如万年的冰窖一般冷，“现在还觉得我会出意外？这几位都是A级的猎人吧——组长大人，你觉不觉得，我也配得上这个评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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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潜藏着另一个“怪物”。
不同于那些游荡在街上的被猎杀者，这位“怪物”是千真万确的人类，只是由于拥有一身怪力，而被折原戏称为“怪物”罢了。
“静雄先生，今天您也不愿意加入猎人组织吗？只要您同意，马上就可以评级为S，这是组里的大家一致认同的。”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需要那种身份，我只想和平地……总之，我讨厌那种以猎杀为生的生活。快滚吧，别让我发火，之后也别再来了。”名叫平和岛静雄的“怪物”坐在街角的一片废墟之中，低头把玩着一块毫不出奇的小石子。
前来邀请的那位猎人犹疑了一瞬，看着面前墨镜破损、金发沾灰的平和岛，最终还是咬牙将心里咀嚼几次的话语说出口：“可是，静雄先生……以您的能力，完全不必在这种地方生活，只要成为猎人就可以有大房子住……”
平和岛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指尖用力一捻，手中的石子瞬时破碎成灰随风散去。他没有什么表情，带着裂痕的墨镜之后的那双眼睛却阴沉得可怕。“我不缺地方住，不需要抛弃我的信念。最后说一次，闭嘴，给我滚。”
烦人的家伙落荒而逃了，平和岛低头看向自己沾着石子粉末的手，缓缓闭眼叹了口气。他厌恶充满厮杀的生活，也曾经想像普通人一样躲进地下，但……
但，一旦他控制不住自己，从这副身体里迸发出的破坏力并不比那些游荡的家伙好多少。在拥挤的地下，崩坏之后造成的损伤几乎不可想象。他在地下城的入口徘徊时看见人们或惊恐或不忍的表情，忽然释然地放弃了进城的选择，跑到街上发疯似的撕碎了几个怪物，最后逃兵一般地躲到这座废墟——这是曾经他最爱的一家小甜品店的残骸。
正是他逃走的那一天，他和折原第一次相遇了。
“干得不错嘛。这张脸我没有印象呢，大概不隶属于猎人组织。普通人也有这种力量？喂，你叫什么名字。”
平和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抬头向声源望去。那是穿着毛边黑衣坐在隔壁小楼的阳台栏杆上的青年，声音像许久不见的蓝天一样清澈。
“你是……谁。”面对莫名其妙的怪人要保持十级警惕，这是潜藏在平和岛身体里的本能告诉他的。更何况，这家伙是手无寸铁地出现在这条危险的街道上，那就说明他更有意想不到的危险之处。
“居然反问回来了，真没意思。我是情报屋折原临也，哈哈，该不该说‘请多指教’呢？”折原双手撑着栏杆轻盈地乡下一跳，如黑猫一般稳稳落地。他挂着友善的微笑朝平和岛伸出手。
平和岛迟疑地伸出手与折原的手相握，随后就被他紧抓着上下晃动了两下。一派友好和平的气氛，他甚至开始为先前自己的猜忌而感到愧疚了。“我是……平和岛，平和岛静雄。只是普通人罢了。”
折原面不改色，笑得像每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幸福的人，即使这份笑容在这沾满血肉的街道上的确不合时宜。“普通人啊……可以徒手撕碎怪物的、普通人？这可真是太侮辱这三个字了。自我介绍的时候不会害臊吗，小静。”他挑着最容易让人不快的字眼，因为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对这个自称“普通人”的“怪物”。他到底有多少难以想象的力量，他到底超出人类范畴多少，好想知道。
平和岛听着他那番说辞不由得感到烦躁，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把折原骨节分明的手捏得咯咯作响。“那是什么称呼……我劝你，最好别惹我生气啊。除非你是在认真寻死。”
“啊呀，我的手好痛。只是说了点心里话就惹你生气了？让我想想，该说你更像是‘野兽’还是‘怪物’呢。比起那些没有神志的东西，披着人皮却有这种力量的、不伦不类的你，反而更像怪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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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平和岛也仍会在仰望被乌云遮盖的无垠天空之时想起折原那时用来形容他的那四个字：不伦不类。仿佛世界上真存在言灵似的，当时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着胸腔戳破了，温热的血溢满身体，让他反胃又痛苦。他又条件反射地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在暴行中逃避现实，然而那家伙比跳蚤还能躲，上蹿下跳地让他的攻击几乎全都落空。到最后他的拳头也只是砸中一次他的腹部，那家伙疼到皱眉也还要笑，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平和岛在原地痛苦地无限怅惘。
后来他们真的再见了，就在平和岛一直逗留的那片废墟。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狼狈的折原。
折原捂着腹部，黑色的衣服被溢出的鲜血染成了更深的颜色，指缝中溢出鲜红。他踩在瓦砾上，居高临下地盯着缩在唯一一块算得上干净的空地上的平和岛。“你明明有能力的，何必让自己变成现在这种丧家之犬。”他说了几个字就咳一下，声音哑得可怕。
平和岛开始并不想搭理这个戏弄了他的人，只是闷闷地说：“你管我。”
折原踉跄着走到他身边，用尚且干净的另一边手拂了拂他金发上落的尘埃。腹部的疼痛愈发明显，逐渐冰凉的手脚提醒他生命力正逐渐流失，冷风裹挟过他的身躯，他终于下定决心第一次在他所认定的“怪物”面前显示出疲态。“现在大概不是我管你，而是我求你了。如你所见……咳、情报屋的仇人还是挺多的，是我小看那群家伙了。外套……兜里有钥匙，每把钥匙上都贴着地址，麻烦你把我送过去，之后我家也随意你来住。……如何，小静，就这一次……算我求你。”
平和岛本来低着头，感受到头上的触感颇是不爽，然而耳畔传来细小的“啪嗒”一声，他才恍然发觉那是折原的血滴到地板上，把那块地方的灰尘搅成了一团，混进那滩污浊的红色。他仰头才看见折原的瞳孔都快失焦，僵硬地对着他脸的方向保持勉强的得体笑容。
“别笑了……”平和岛叹口气，站起身把折原的一只胳膊搭到自己肩上，从他兜里掏出钥匙查找目的地。“痛就别笑了，笑得又不好看。”
那串钥匙足足有七把，他边翻看边感慨折原的工作真是高薪高风险，凭着脑内对这片街道模糊的印象把折原扛去了自认为最近的那一处住所。没有认识的医生，就算有也联系不到，他只好到处翻找折原家的医药箱，打算给他先进行基础的消毒。本以为会找很久，直到延误了最佳的消毒时间，结果根本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因为折原家根本每个抽屉里都放着紧急简便医药包，简直像是以备不时之需似的。
“你到底是多经常受伤啊，这么多医药包……哪里都有放，是怕自己无论晕倒在哪里都能拿得到吗。”平和岛自言自语地猜测着，皱着眉把折原的衣服掀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他有一刻忽然晃了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活在哪个时代。明明就算是几年前那个和平的巅峰时期，也从没感觉这么自在和安心，然而此刻和这个并不相熟的人躲在家里，明明涌进鼻腔的全是药水味和血腥味，却有兽类相互舔舐伤口一般让他沉迷的依赖感。平和岛看着折原沉静的睡脸，突然很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然而下一刻从玄关传来敲门声，来人说是折原熟识的地下密医，还拿出和折原的合照为证。那是一张学生时期的合照，他和折原肩并肩坐着，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很少见折原君会带人回家，他一直都警惕过头了，和谁都保持距离呢。”密医这么说着，露出很温和的笑。平和岛一见这笑就回想起那张照片，只觉得如芒在背，说了句“他就拜托你了”便匆忙逃走。
“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
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坐在以往作为自己舒适圈的甜品店废墟里，平和岛忽然想起这段不知在哪听过的小诗。为什么只是从那个第一次去的地方离开，就会感到这样的寂寞呢。越想越困了，天空中根本没有月亮，纯净澄澈的黑暗更催生人的困意，也滋生出白日难言的情绪。“之后我家也随意你来住。”折原虚弱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耳畔，他迷糊地笑了起来。
这样……算不算有家了？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平和岛才能理直气壮地拒绝猎人组织的诱惑和邀请，哪怕他一次都没敢去过。他想，还没得到肯定，至少要问一问临也。这想法一蹦出来，他又皱着眉摇头。直呼名字会不会太亲昵了，……算了，他不也自说自话总叫我小静吗，就当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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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次见到折原，是在与怪物的战斗中。他看见那个看似瘦弱的男子轻盈地跃起，一甩手便从袖口取出一把蜘蛛刀。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他握着刀狠狠朝下刺去，锋利的刀刃完全没入怪物那不知能否被称作“头颅”的部位，接着依靠重力和惯性，刀刃从刺入的地方加速度斩下，将怪物的正面部分划开两半。乌黑腥臭的血液在下一刻喷溅而出，而折原只是淡然自若地闪身躲到怪物背面，不疾不徐地踹了它一脚，便满意地看着它轰然倒地，而自己的衣着仍旧整洁得体。
平和岛站在不远处目睹一切，呆呆地对上折原敏锐瞥过来的视线，只好朝他喊了一句：“你比看起来厉害很多啊。”折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过沾着脏血的刀刃：“比不上你，能用砖头贯穿怪物的脑袋之类的战斗方法真是闻所未闻。果然小静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怪物”，这两个字几乎成了平和岛的逆鳞，一闯进耳蜗便惹得他头脑发热，他当即冲上去揪住折原的衣领恶狠狠道：“闭嘴，再说一次我就用砖头贯穿你脑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本来想问的是……能不能和他一起住的。他余下不多的理智犯了困惑，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
折原仰头冲他献上一个张扬不羁的笑。“白痴，对象换做是我的话就不是‘贯穿’而是‘砸烂’了。总之先放松点好了，我知道你想和我商量住处的问题，这么和谐的话题就别逼我用这个了。”他不露声色地用还未收起来的刀背碰碰平和岛的腹部。
被看穿了。平和岛懊恼地松开折原的衣领，也并不想问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只是黑着脸保持沉默，留下折原一个人念念叨叨。
“经过上次你也清楚了，我啊，仇家很多。虽然我也能打，但终究寡不敌众。所以我想……也许我会需要一个保镖，那么……小静这样的怪物当然是最佳人选。”
“你看，你拒绝加入猎人组织，那么就没有收入；而我既是情报屋也是猎人，双倍工资，养你足够了。我给你提供住处，你负责保护我。是不是很划算的买卖？”
折原比手画脚地说着，情绪越发高涨，甚至回身站到怪物的尸体上俯首望向平和岛。
“人类真奇妙啊，说着危难的时候要团结一致对敌，结果却要觊觎我的私有物品，甚至动用本就难得的精锐来暗算我。这算什么，简直就像是对那些被猎杀的怪物一样，我也被‘猎杀’了呢。”
“但即使这样，我也还是爱着人类，自私也好，阴险也罢，那都是他们的特别之处——”
平和岛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折原自我感动的演说。“说到底你就是感觉孤独罢了。”
折原愣了一下，从怪物的尸体上跳了下来，用冰冷的刀面挑起平和岛的下巴。平和岛顺遂地照做，也因此看不见折原的表情，但他猜想那一定是带着一些难过的，因为他的声音在抖。
“你这家伙懂什么，别自作主张的这么认定了。”
平和岛没有回答，而是安静地环抱住他。他在心里说，我懂什么呢，也许同类才更容易看见对方的本来面目吧。因为一样寂寞，所以是同类，因为是同类，所以一样渴望爱。
“……你真混蛋啊。”他听见折原这么说，搁在下颚处的刀被缓缓松开。在怪物游荡的荒凉街道上，心灵枯萎的两人，在拥抱中慢慢复活。
那天之后，两人就心照不宣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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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怪物还是打败了人类，我们会怎样呢。”
“不知道。”
“就算只是猜一猜也好，稍微配合点吧。”
“不知道，我大概和你待在一起就好。”
“如果和我一起死了，也愿意吗？”
“我们先杀了对方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哈哈，小静，真不解风情。”
在这时，折原又回想起这段对话。当初问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大概只是在想象罢了。
想象早就枯萎的自己也可以拥有一个合理的归宿。
就算真迎来了这个时刻……不，还是有些出入的。因为不是怪物反过来猎杀人类，而是人类在猎杀同类啊。
他站在天台内侧，背靠栏杆，用力地向后仰着身子。风把他的黑发吹得飞扬起来，反而有点洒脱的意味。“喂，小静，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呆在这里吧。”他歪头看向叼着烟的平和岛，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像许久没见过的天上星。接近死亡的时刻，世界反倒变得浪漫了。“你是宝贵的s级精锐，他们没理由攻击你。现在国家有更严密的情报网，他们不再需要我，也早就看我不爽了，现在来除掉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的脸被不远处的闪着的白炽灯光映得苍白。“其实我挺讨厌你的，我讨厌爱也讨厌被爱。本来只想把你当傻瓜耍，为什么却反而被你这种单细胞生物看透了呢。”他轻松地弯起唇角，从平和岛手里夺过那支烟，凑过去用唇堵住平和岛的嘴，然后被烟雾呛得泛了泪。
平和岛把烟头摁在护栏上，遥望着没有尽头的天空。黑得透彻，黑得污浊，黑得像怪物的血，黑得像某些人的心。他说：“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说着‘没有为什么’却还是好好回答我了，小静，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才不是你这样的怪物。”
“随便你说什么好了。”
折原笑着摇摇头，耳畔传来踏踏的奔跑声，声音渐大，那是“猎杀”他的部队沿着楼梯跑上天台的声音。
“小静，如果和我一起死了，你愿意吗？”重复一遍问话，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既不想听到“不愿意”，也不想听到“愿意”。
“我们没必要死，那些不懂感恩的人才该死。”平和岛折弯那支早被熄灭的香烟。
“可是，活下来又如何。你留恋这座城市，还是留恋我？”
我知道你清楚的，这里没有“怪物”的容身之所，比起那些街上游荡的东西，或许我们更不适合出现在这里。那不如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重新诞生，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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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副武装的精锐部队破开天台大门时，看到的是折原和平和岛坠下天台的最后一片影。
队伍里有人小声地说：“他们早知道我们要来猎杀他们了。为什么自杀呢，明明那么强……也许有胜算呢。”
旁边的人打了说话那人一巴掌：“说什么屁话，哪有给自己队伍泄气的。”
组长回头看看打闹的那几人，转身穿过熙熙攘攘的队伍率先下了楼。他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混着隔世一般的回声。“因为……他们最终承认自己是怪物，但他们认为我们没有资格猎杀他们。”
“所以他们作为最优秀的猎人，猎杀了自己，同时也用这样的行为猎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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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都没找到那两人的尸体，然而此后也确实不再有他们的消息传来，因此大家确信他们是死去了。
那个拥有怪力的金发青年和那个一身黑的性格恶劣的情报屋逐渐变成了所谓的都市传说，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说他们是“殉情”。可谁都没找到那两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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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出自美国著名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作的一首小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Had I not seen the Sun)》
